无忌对话新锐摄影师孙略

发布时间：2015-03-25 来源：色影无忌 作者：王欢 责任编辑：仁王

对谈孙略：从科技与艺术的暧昧性开始

                                                                    采访、撰文/王欢 

写在前面：孙略的创作皆以科技为原点，对诸如时间，永恒等话题的发散，通常在面对如此冰冷、机械的科学技术时,我们很难把它们与艺术实践生之关联，在孙略的三个系列实践中（停顿的虚像，静止的电影，扭曲的时间），我们似乎可以看到科学与艺术两个学科间纠缠模糊的暧昧性。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便是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的老师，本篇对谈从他摄影的经历聊起，延伸至作品的创作动机和背后观点等，并探讨一些有关背景、界限、时间等话题。

 

《静止的电影》_罗马帝国艳情史 导演: 丁度•巴拉斯 国家: 意大利 上映时间: 1979年 片长: 156分02秒 总帧数：224688

 

色影无忌：孙略你好，先聊聊摄影经历的事儿吧，本科和硕士读的是摄影专业吗？
孙略：不是的，我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学的机械，在清华有一个精密仪器系，因为我们导师是在一个电影后期的实验室，从那时就候就开始接触电影。03年毕业后正好有个机会就去北京电影学院影视技术系工作，而对于没有任何电影背景的人来电影学院那种环境下，就深深的感到自己对这方面知识的严重匮乏，后来05年在电影学院读了摄影专业的博士，现在就一直留在电影学院任教和做研究了。
 

色影无忌：明白，就是学习带来的那种安全感！那博士读的是摄影基础理论方向，这个方向都涉及哪些内容呢？主要都是围绕电影相关的摄影吗？
孙略：对，它实际上是这样的，按咱们国家博士的专业来讲，其实没有摄影基础理论这么一个专业。我读这个是叫做电影学，电影学下面又分做评论的，搞创作的，还有学导演的。我就跟着沙占祥老师（原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教授，90年代在摄影技术领域影响深远，著有多部学术著作）研究摄影技术理论，因为我本科硕士都没有系统的学过摄影，所以算是在博士那三年的学习在理论方面打了一个比较好的基础。

色影无忌：对于你的第一部作品《停顿的虚像》就是通过计算机技术来制造的影像嘛，像这种通过技术制作的这部作品，最终产生影像的整体造型有几分可控？
我人为上对他有一定的控制，但仅仅是在形状上，比如我可以选择圆形还是方形，规则还是不规则等等，但里边具体的细节是随机的。这并不是一个平面的东西，它是立体的，有影调有光影的，而且完全都符合光影那些的规律，所以我认为它跟摄影还是有关系的。

 

色影无忌：那这些细节上的东西都是怎么形成的？
孙略：首先我这套东西就是没有色彩的，然后我要给它一种材质。这个材质可能就是，像金属，石膏，骨骼等等材质，至于光影那些就全都给让计算机去做了。而它实际上完全是一个模拟自然的过程了。 

《停顿的虚像》

 

色影无忌：这些作品是建立在科技之上来做的艺术，你觉得它之所以能够成为艺术作品而并非单纯的技术产物的界限在哪里呢？
孙略：首先，我的出发点肯定是从技术角度来的，其次，它会有一个与观念的结合点，虽然本身出于技术，但它至少在视觉语言的表现上会有一定追求。他不是一个纯技术的东西，相当于在技术性的基础上给它注入一些形而上的东西。所以我会强调它是两个东西的一个合成，一个是人，一个技术本身。

 

色影无忌：其实从普遍意义上讲，在电影中的摄影仅作为一环，而如果把它们放到两个艺术类型的角色上，在经历这么一个电影背景下的学习和研究的后，对于你图片摄影的创作和理解有怎样的影响呢？
我觉得作品跟一个人的（学习或经历）背景的关系是非常大的，或者说其实它就是由背景衍化来的，从技术层面说，电影摄影相较图片摄影最首要的不同是它是运动的嘛，而这个“运动”实际上就会把你这个图片里承载的东西扩大了一倍，比如说图片的构图与运动中的电影构图完全是两码事，这时你就可以从不同的渠道和角度来考虑问题，它是有借鉴的，只能这么讲。

色影无忌：联系到你的作品，所以我能这么说吗，在你进入公共视野的这两部作品，虽然是静止的影像，但它这里面还是有流动性的关系在里面，其实这个流动性就跟电影中时间的流动以及画面的流动是相通的。
孙略：对，是有这种概念的。你比方说像我的《静止的电影》是一个静态的东西，实际上它是特别特别强调运动的，运动的实质上就是时间。你别看它是静止的，实际上它是一个运动很剧烈的一个东西。

 

色影无忌：你刚刚提到的第二部作品《静止的电影》是通过你自己写的程序来制作的吗？它的形成过程是怎样的？
孙略：对，我自己写的，就比如说一部2个小时的电影大约有18万帧左右，我把他们每一帧都提出来，把18万个像素叠加起来，再除以18万，得到一个值，这个值其实就是它的平均值。就跟图片摄影里的长时间曝光是一模一样的。 

《静止的电影》_片名：小武导演: 贾樟柯 国家: 中国 上映时间: 1997年 片长: 110分14秒 总帧数：158736

 

色影无忌：由这个平均值所得到的影像就是现在完成品所看到的样子吗？有没有又做了其他内容的调整？
孙略：实际上有的，这个我必须说实话啊，对于一个两个小时的片子来讲，最终得到的产物其实是接近一个中性灰的基调的，基本上不太带色彩的那种倾向。我最后呈现的时候，就还是调了一点色，让它增大了一点饱和度，它的色彩才能够体现出来。

 

色影无忌：这个调色其实还是本着电影原本的颜色构成来调的吧？
孙略：对，基本上就是控制它与我们看到的电影中的感觉保持一致。不会说，这个片子往红调，或者那个片子往绿调，那样基本不会。

 

色影无忌：这个其实也算是对电影的挪用了嘛，而在挪用的艺术里，从“取材”那一刻开始，创作者就已经准备要灌输自己的想法了，你选择的这些电影本身，有没有特殊的倾向？
孙略：其实主要就是电影史上比较重要的，还有就是出于个人比较喜欢的。当然在做这个作品的过程中还有一种特别的快感就是“我竟然在和皮尔伯格、贾樟柯等等这些人在一个层面上工作，还可以把他们原来的这套东西都打破掉，再拿出来给大家看，我是觉得对我个人的意义比较大，比较好玩。

 

色影无忌：如果从形式上讲我们可能会常说这是对摄影语言的探索，而你当时做《静止的电影》的这套作品的初衷是什么？来面对时间这个概念？
孙略：其实说初衷的话开始做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我还是从技术出发想到了这么一个做法，就开始往下做了。但是在做的过程中对我的启发特别大，因为会考虑很多问题，比方说我会联想到瞬间这个词，在摄影出现之前和摄影出现之后，我们理解的瞬间是一样的吗？我想在不同的语境下就不一样了吧，摄影出现以后，我们汉语里瞬间这个词就就像是被照片定义了一样。 

《静止的电影》_辛德勒名单 导演: 斯蒂芬•斯皮尔伯格 国家: 美国 上映时间: 1993年 片长: 186分54秒 总帧数：269136

 

色影无忌：现在人们习惯称照片是定格了瞬间，而静止的照片连续放映，得以使电影发明，感觉你的《静止的电影》像是一个逆向的过程，流动化为静止。
孙略：我觉得从技术层面上可以这么讲。但是它所产生的东西还不完全是一个逆向的过程。人们看到的影像越是写实或越具象，它背后的空间就会越来越窄，如果它越抽象，背后可以衍生出来的会更广一些。

 

色影无忌：是的，做减法都是一个让想象空间更广了，所以综合来讲，可以说围绕《静止的电影》的关键词就是由时间啊，永恒啊，记忆这些衍生出来的嘛
孙略：对，有时候从哲学意义上来讲，思考问题经常要做一些减法，要剔除这个问题、剔除那个问题。但最后把所有问题都剔除掉了之后，你会发现有一个问题是剔除不掉的，那就是时间。这是这个世界是特别特别重要的一个东西。我正在做的新作品就更加直接的去讨论了。 

 

色影无忌：明白了，其实更加通俗一点来讲，在生活中我们很常见的手机拍摄“全景照片”的方式很像，通过作品里面的对比有一个很有趣的点就是“明明在相同时间下拍摄相同物质却通过不同的手段得到了不同的结果。”
孙略：对，不过这组新组品还在尝试，没有最终完成。

 

色影无忌：好的，非常感谢，也祝你早日把最终作品展现出来。

 

关于孙略
1976.12----生于北京。
2003.07----毕业于清华大学，获得硕士学位。
2008.07----于北京电影学院获得博士学位（摄影技术理论方向）。
2003.09----任教于北京电影学院。